原耽懒癌晚期同人写手,磕长顾、玑灵、舟渡、鸣潜、策舟、陆林、孟徐、燃晚、熄茫…

【杀破狼 顾昀】上元(二)

一 花月正春风

*子熹生贺

*接上一篇

*注:元宵节送孩儿灯

 

    民间流传说,女贵除夕,男贵元夕。出生在这两日的孩子便是大富大贵的命,一生顺遂,太平安康。顾昀没沾上一生顺遂的边,在娘胎里多呆了几个时辰,生在正月十六,正是一切表面上底子里的热闹都要散场的时候,十分地不合时宜。

    但对于小孩子来说,生日总是好的。父母庆幸孩子又养了一岁,孩子高兴自己又高了一截。

    顾昀从前是个混世魔王,爬树打鸟、上房揭瓦、拆火机卸铁甲,无恶不作,也就只有看见老侯爷和鸡毛掸子亮相时才会消停些。到了生日这一天,连侯爷常年活阎王一样杀伐气四溢的脸都会柔和下来,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着吃长寿面。

    那时多是晴好天气,阳光和煦,透过树枝斜斜映照在长公主身上,琴瑟静好。岁月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她仿佛还是当年京城里那个二八年华的小公主,桃花马,石榴裙,明媚至极。

    顾昀顽皮,边吃着面边向长公主讨要侯爷送她的那盏烧紫流金的宫灯,眨巴眼眨得眼睛疼,虚实相接地撒起娇来。

    顾慎怕是顾昀天生的克星,板着脸训一句“食不言”。顾昀悻悻地闭了嘴,还不忘朝公主挤眉弄眼,暗度陈仓。

    公主还是把宫灯给了他,那盏宫灯玲珑剔透,烧起来变化万千,好看极了。他和沈易两个倒霉孩子一块儿拆了这个价值连城的宫灯,翻来覆去的研究。沈易一看到烧紫流金的东西就两眼放光,研究起来没日没夜,总算翻出了一点把它装回去的头绪,兴冲冲地去找顾昀,但还没来得及装回去,顾昀就被安定侯和长公主带去了北疆。

    这是他少年时最后一个无忧的生辰。

    那三十个轻裘死士藉着北疆的寒风刺破玄铁营的钢铁长城,也一把将顾昀从童年的温柔乡中粗暴抓出,投入冰冷空寂的深渊里。

*

    人在发高热时意识是涣散的,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来自外界的刺激,凭借外界的声音来找到自己活着的证据。而对于失聪的顾昀来说,他的身体已被无穷无尽的酸痛感包围,喉头梗得如刀割般难受。

    声音,像是一根线,能传递骨肉至亲的关怀与眷恋,将人从游离中拉回尘世,这根线断了。

    他沉入无声之海,周围的死寂山洪般汹涌,他溺水了,一根浮木横在他面前,他抓不到,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无声地呐喊,回应他的只有周围混沌的灰,只有无声的死寂。

 

 

二 独自莫凭栏

 

    陈圣手的医术可夺天地之造化,抢救多时,总算没让顾家绝后。但他的药只能治标不治本,顾昀的耳目已伤,这辈子怕是要与药物为伴了。

    侯府里的嬷嬷看着顾昀长大,眼见着一年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回来后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躲进自己圈出来的牢里不言不语,不由唏嘘。最后还是安定侯强行把他从自我逃避的牢笼里拖出来,丢到阳光下。外面的阳光很刺眼,顾昀刚灌了药,依稀可以看见一些东西,但几日不见阳光的眼睛被日光灼得发红。

    “你既然看得见了,就把你的剑拿起来!你这样子,配姓顾吗?”老侯爷没有留情,他身上还穿着轻裘甲,轻而易举地把顾昀提起来扔到坚硬的地板上,一把明晃晃的剑丢到顾昀眼前。

    顾昀在老侯爷面前是个硬骨头,死活也不服软,抄起剑就往他身上招呼,挽出一道道剑花,似是要将几日来的怨气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宣泄出来。

    刚才药效还没完全激发,流了汗之后药力发散,头疼的副作用如影随形。针扎似的疼痛令顾昀一分神,脚下犹豫,手中的剑立刻被击飞出去,其间的力道震得他手腕骨生疼。他父亲没有留给他任何调整的时间,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耳畔顿时嗡嗡作响。

    “我先前教你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这样的花拳绣腿到了战场上,你就只有给别人送人头的命!你是来当混吃等死的公子兵的吗?”安定侯没有拉他一把,严酷的话语更是像尖刀一样把顾昀钉在地上。

    顾昀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口气支撑着他听清楚老侯爷的话,咽下喉头腥甜,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顶嘴道:“我听不清!我也看不清!我刚才脑袋疼,怎么跟你打?”他的眼眶通红,流露出强忍痛苦的神色,瞪着他父亲的那双眼里有怨气,有不平,也要一转而逝的悲哀。

    “你的伤痛只会是敌人的机会。”

    可父亲哪是敌人啊。

    顾昀的眼睛很好看,眼尾略长,微微向上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像一泓清泉一样清冽。笑起来的时候暖得如春阳融雪,春风拂面,春霖泽秧,春花映月。然而一年多来,阴郁和不平已经像冰雪一样,冻住了他眼底软红尘。

    安定侯会心软吗?他看着顾昀那双酷似长公主的眸子,有时候的确会有不忍。但顾昀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连他都放任自流,那这孩子恐怕是毁了,要么长成一个怯懦不行的废物,要么长成一个祸国殃民的怪物。

*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几年,侯爷和长公主便溘然长逝。顾昀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被逼着走上这条祖辈曾走过的路,担起家国天下万里江山,曾经的怨气在阴阳相隔前慢慢消融,变成流在血脉里的感召。

    谁年轻时没点快意恩仇的岁月,顾昀原以为自己会恨自己的父亲,他拼了命地和没有生命的铁傀儡厮杀,私心想有朝一日可以用自己的割风刃令父亲心服口服。然而他还没从一棵羸弱的小树苗长成栋梁之才,他印象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就变成了黄土白骨,死与山河。

    对这个正月十六出生的少年来说,人生,似乎总是不尽如人意的悲剧居多,喜乐只是暂时。很多今年在一起怒目而视的人,下一年就消失不见,踏过旧山河,故人已无踪。

    他的少年时代是暗的,没过几个像样的生辰,只有元和帝有的时候还会温声叫他小十六,给他过过节,但一转眼,又是明枪暗箭处处掣肘。一个个饮完药头痛欲裂噩梦连连的夜晚,他是抱着老侯爷留下来的剑睡着的,从前不愿承认,可是无助的时候,人总会下意识地抓住最信任的东西紧紧不放。他没有真的恨上顾慎,只是意难平。

    时光流逝,那些阴郁与怯懦被他自己埋葬了。

*

    在民间说书人的故事里,安定侯顾昀少年英才,挽长弓射天狼,踏黄沙守藩篱,似乎有三头六臂无所不能。就连认识他的人,也都不由感叹他的变化,为其醉酒雕花、掷果盈车的风采折服。

    还未及冠之龄便挂帅出征,玄铁虎符,幸未辱没。

    出征前,他提着一壶酒和一把割风刃去祭拜老侯爷和长公主。割风刃是他的,上面本来应该清清楚楚地刻上顾昀的名字,他嫌晦气,便没刻。这把整个玄铁营中最锐利的割风刃上空空如也,只有缝间干涸的血相伴,有的是敌人的血,有的是他自己的血,凝固在冷铁寒芒上,肃杀冷冽。

    自关外来势汹汹的北风肆虐而过,扬起帷纱。顾昀一言不发地立在牌位前,看一个个素未谋面的列祖列宗,倒出两杯酒,垂下眉眼。冷铁映照下,少年将军面容上的笑意和烟火气尽褪,近乎冷漠和决绝。

    顾昀的手瘦削并爬满薄茧和细小伤疤,出去这些,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是少见的好看,让人觉得这双手天生该是属于抚琴弄墨的贵公子,而非舞刀弄枪的大将军。

    他伸手端起酒杯,将酒液依次平泼在地上,余下一坛烈酒仰首一饮而尽。

    一杯,算是给老侯爷和长公主。一杯,给战死沙场的袍泽英灵。剩下的给自己,趁还能尝出滋味,预先喝了。

    他长大了,没有长成一个废物,终究也没长成第二个顾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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